蒲儿一愣，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喝完一杯茶，叶慈眠进内室换衣消毒，将手术灯打开。凄凄晃晃的白色光线，沈鸢立在门边望着那张手术椅，闻见酒与消毒水的味，她默了良久，走过去躺下。

        阿冬不在家里，想来这般隐晦手术，总也该支开旁人避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几时有的这件衣裳，真好看，定然花了不少银两。”

很久很久，眉似蹙非蹙地望着她，若说震惊，也不全是，别过时又恍若有些悲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昨日之请，可教先生为难了？”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雨下了一整夜，屋檐上毕毕剥剥落着雨点，敲绊响亮，如撒豆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既是医生，便没有拒绝病人的理。”他轻声，“大少既有此意，明日午后，可来这里找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蒲儿收拾着碗筷，瞥见动静，问她可是要出门，沈鸢应：“这屋子太闷了，我出去透一透气。难得无事，你自歇着，不必陪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忽一双手扶住她腰侧，炽热宽大地覆盖着，她禁不住抖了一抖。随即那手落下去，将她旗袍的裙边向上翻折，她闭上眼，叶慈眠褪掉她的里，她的暴在灯光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鸢轻轻一笑，没再说什么。拢一拢披肩，她下楼撑伞走出大门，这日雨大人少，不论门房、车夫，全都昏昏睡，她独自走远，到巷口回眸，那一整座杜公馆已淹没进缭绕雾气里，浑浑噩噩，再难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微凉的双手扶着她一双膝盖，叶慈眠声音冷静，如窗外淅沥的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少糊涂了，”蒲儿替她系着绳带，笑，“不是今年新春，太太赏了大少和二小姐、五小姐一人一件，是新西兰的进口羊绒，太太本让大少先挑，谁知大少挑了件最素的，回来也不怎穿，后来就渐渐压箱底儿了。怎么才过几月，大少便忘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蕙里三番几次来敲打蒲儿，让她多劝劝主子出门散心，她也曾劝过几次，无一例外都被沈鸢推辞了。如今她终于愿意出去走动，虽是好事，这天气却不太好，可终究大少的话违抗不得，蒲儿望一望窗外的雨，犹豫再三，去柜里拿件披肩给沈鸢罩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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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是新春赏的，实是已经过去很久了。”沈鸢摸着披肩，轻声，“这样好的羊绒，亏得没叫虫儿喝了，不然又该怎样跟太太交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雨溅了脚背，良久，她转，朝叶慈眠的诊所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鸢进屋，听叶慈眠在后将院门锁了两，她收了伞，水渍淋淋漓漓地汪在脚边，抬时他也已进来了，提起茶壶给她倒茶，她扶着杯，望见他肩上深浅斑驳的雨。

        黑铜兽环只叩了一声，门便开了，叶慈眠望着她，她尚未张口，他轻声问：“冷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手指微微发抖，沈鸢有所直觉，或许明日过后，不，实则是从今天开始，一切都不再一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为难，”叶慈眠说，“只是……怕冒犯了大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少且放心罢，”蒲儿，“那些真丝、羊绒的料子，我都已细细扑了樟脑，何况太太这样着大少，便是喝了又如何？左右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将打开些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终究，她不后悔，杜呈璋他没有错，男人三妻四妾素来如此，姚珞芝也没有错，她那般无辜可怜，换作是谁也都狠不下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别人能拥有的那些感觉，她又何尝不想要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冬日里杜呈璋迎娶了姚珞芝，沈鸢便总把自己锁在房里。虽不吵闹，却也没甚生气，终日闷闷静静地坐在窗下喝茶，如一只冬眠的小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皆是我自己愿意的，何来冒犯一说，”沈鸢声音飘忽着，淡漠如一缕风，“先生，且放轻松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她呢，她沈鸢呢？那些无错之人，却从没过她的死活。他们过着自己的快活日子，默认她这个杜家大少即便是受了冷落也该那样一直隐忍下去，可是凭什么呢？她沈鸢也不是个无无求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鸢手指停顿，点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儿个阴天落雨，钱家派车来请太太过去打牌，许是又要打上一天。大少爷当值，一早去了衙门画到，二小姐有约，三少爷、四少爷和五小姐也都已去学堂――今日家中人少，大少不必费心打扮了。昨儿陪同五小姐看病也累了，且好好休息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餐饭毕，她从柜里挑一件烟青色的旗袍换上，又到角落拿一柄伞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披肩是羊绒的，细腻如雪，缀着珍珠，沈鸢低看看，似是已经记不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鸢半梦半醒地睡到清晨，本该天色大亮的时候，整座京城还是漆黑一片，蒲儿勤快，记得沈鸢昨晚没进食，一早就煮了银耳桂花羹送进来，沈鸢坐在镜前耳环，听蒲儿絮絮说：

        随手放下耳环，将那银耳羹慢慢吃了，雨日昏沉，她坐在窗边翻几页书，中午絮儿支起小锅炖了碗鲫鱼豆腐汤，沈鸢心事重重，却喝不太下，草草吃几口饭也就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