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及此,男人又想破口大骂。
中年书生却没问三人要去哪儿,都说了不同路,自然没追问的必要。转眼已是夜半三更时分,附近难民蜷缩在地上睡觉,鼾声此起彼伏。沈棠三人也要闭眸养神。
结果到下半夜,三人同时睁眼。
男人咽下喉咙涌起的鲜血,强撑着叮嘱几人:“国玺这玩意儿拿着害人,等老子咽气了,你们可以将老子尸体丢远一些,然后朝着反方向逃跑……总能甩掉追兵……”
“章永庆这老崽子,老子看轻他了!”
“可是国玺……”
这里头莫非有什么猫腻?
只是刚吐出一个字,就被喉咙上涌的鲜血呛得咳嗽连连,左右心腹一个劝他火气不要太大,一个帮他将弹出来的肠子塞回去。男人好一会儿才压下喉咙火烧一般的灼痛。
“莫要惊慌,崔某并
但这阵马蹄声由远及近,又由近及远。
几十人在溪边隐蔽处停下。
应该是凑巧路过,众人虚惊一场。
说着,男人捶地骂了一声。
众人身上全是干涸或者半干涸的鲜血,身上还能找到不知是谁的肉块,眼不瞎的都知道此前经历何等苦战。对于男人而言,伤势反而不是大问题,高阶武胆武者的恢复能力堪称变态,麻烦的是紧追不舍的追兵。一旦被他们追上,下场必然是去见阎王爷。
左右问:“将军,如今该如何是好?”
马背上的男人发出闷哼,摔下马背。
但他也成功拉了几十万人陪葬!
几个兵将还是有些迟疑。
精疲力尽的兵将纷纷持刀戒备。
几十匹战马疾驰而过,快得仿佛能拖成一条线,但若仔细观察,还能发现这些战马途径之处有点点血珠。滴答滴答,冒着热气。马背上的人,各个负伤,伤势最重还要属中间的男人。他单手操控缰绳,另一只手时不时将淌出伤口的肠子塞回肚子里。
那玩意儿可是国玺啊。
夜风寒凉,群星稀疏。
一有动静就立马逃离原地。
如果只是凑巧碰见,没必要打草惊蛇。
受伤男人勉强睁开沉重灌铅的眼皮。
姜胜更倾向于二人已经彻底闹掰。
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晚上没星星。
“不要声张——”
姜胜道:“可惜,吾等不同路。”
沈棠皱眉:“何时离开的?”
就在这个时候——
男人怒道:“国玺个屁,妈的,这就是个催命的东西,郑乔这个狗东西……讨伐他没死多少人,他死了反而将老子手底下的兵打光了……老子就没见过这么阴险的!”
中年书生道:“南下避祸。”
他们将男人放平,尚有余力的人抓着男人手腕,输入武气,还未一会儿就被男人出声制止:“不用徒劳了……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这一关怕是要迈不过去。”
下一瞬,沈棠道:“有人要来了。”
尽管皱着眉头,却不曾喊叫一声。
终于,不知奋力奔驰多久。
搁在什么地方不被人抢破头?
野外条件艰苦,难民睡得不深,不多时就有人被惊醒,急忙推搡身边的同行者。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马蹄声之于他们,就好比箭矢破空之于鸟雀……
有马蹄声逐渐靠近。
“将军!”
沈棠道:“要不要做了他?”
当己方势力出现国玺,傻子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郑乔布下的阳谋——逼迫他们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。待一切尘埃落定,屠龙局联军还剩几个活人可真不好说。
浑身无力,脑子昏昏沉沉的男人猝然睁开一双虎眸,大喝一声:“谁?滚出来!”
中年书生已经不见人影。
事实上,这个可能性很低。
姜胜问中年书生:“先生欲往何处?”
姜胜摇摇头:“他仕途确实不顺,跟吴昭德离心离德,未必是吴昭德派来的。”
竟然连她都没有察觉。
没几句话功夫,中年书生抱着一小捆柴火回来,不知何故,深锁眉头。姜胜问他何故叹息,中年书生叹道:“方才去捡木柴,见几人锅中烹煮一锅肉糜,故而伤感。”
气若游丝道:“扶我去一边。”
姜胜道:“多半是。”
沈棠:“他可有认出咱们身份?”
看了一眼中年文士离去的方向,又收回视线:“吴贤兵马应该不在附近,他怎么会在此处?还如此凑巧碰见咱们?”
其余人纷纷停下,距离最近的兵士跳下马背,吃力将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。男人的肠子没有继续往外淌出,伤口隐约有缩小趋势,但以这个出血量,迟早要拖死人。
郑乔是死了……
这个时候的肉,那可不是什么正经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