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人群再抬眼，只见一个金发绿眼的高个儿男生正在女孩儿耳边俯下，大掌很自然地搭落她的肩，眼神在她的侧颜来来回回打转，轻声附耳和她正说些什么，几乎贴在了姑娘玉脂一样的耳廓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，他是唯恐她从他手指的颤抖中，发现他的心有多么剧烈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学期，阿列克谢成为了维尼亚夫斯基比赛最年轻的获奖者，在上台发表获奖感言时，他向师友致谢，闪烁泪光的双眸却一直凝视着台下热泪盈眶的少女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了这个奖项，他觉得他或许有了向心上人表心迹的资格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阿列克谢也非常害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，那日下课后，他红着眼眶凝望她走出教学楼的绿色倩影，在寒风里站了好久好久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这可能吗？他那么优秀，那么耀眼，有那么多人喜欢。而她是个哑巴，他真的会喜欢她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但之后几日，女孩儿仍旧从镇上的风言风语里拼凑出了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 阿列克谢支吾着，说自己一切都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舍友们戏谑地笑，说阿列克谢喜欢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抵达的那日，阿列克谢正在月台上等她。他殷勤地替她拿行李，但女孩儿却发现，那双湖水般的眸里萦蓄着她没见过的哀伤和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班里男生当着她的面开黄腔时，少女见到了阿列克谢前所未有的严厉的一面。但她不在的时候，阿列克谢也会这样。她不知的是，因为想要与在他眼里那样优秀、那样善良的她比肩，阿列克谢也想要成为一个更优秀，更善良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毕业后的暑假，卡齐米日的小镇乐团邀请少女去演出。她知阿列克谢是卡齐米日人，一连好几天，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。她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里有一瞬狂喜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找到阿列克谢时，他正站在神病院门

        害怕她会发现那个带给他无限耻辱和绝望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她恰好抬眸，目光和阿列克谢撞在了一起。她不知他是否看到了刚才的一幕，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有一种立刻穿过人群和他解释的冲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注意到阿列克谢为其他女同学挡开扰者时，她的脸颊更热，心更加砰砰乱。她忽然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——温柔、贴、勤奋，无论多难，总是尽量正确的选择，从不因自己的成功而高傲，也不因他人的失败而嘲讽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清楚自己一生都无法与他比肩，回到宿舍的她，仍旧无声地独自痛哭了一下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，他有多少次在讲课时，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她，却在险些与她对视的一霎那匆匆错开眼，慌乱得几乎忘记接下来的教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围人攒动，少女没躲闪，只能教养很好地掩轻笑，顺着那男生的意思点或摇，直到男生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教授吩咐她清理课室时，阿列克谢总是很好心地留下来和她一起。但当她和他伸向板的手碰在一起，他却会像电一样避开。她伤心地想，他与她在一起，可能不太自在。

        阿列克谢的父亲常年出轨家暴，几日前在与人斗殴中暴亡，母亲长期酗酒，是神病院的常客，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要靠他抚养照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发现，阿列克谢与她在一起时，确实没有与其他女同学一起时的自信和坦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整晚，她与他都没再交谈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阿列克谢已经转离开了。他垂着眼，缓缓回到了座位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舍友送给她一件鲜妍的绿色连衣裙。舍友知那日她要教课，着她不许把发梳成辫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，收到信的他，一连几天，也是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，全班男生的目光都在她上偷偷徘徊，但阿列克谢只扫了她一眼。一整堂课下来，他一直低埋着，专心批改作业，偶尔有女生过来提问，他一一耐心讲解，却始终背对着她，没再施舍给她一瞬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望着镜子里白亮得发光的自己，明亮圆大的眼睛如同林中小鹿，鸦发披散下来，海藻般覆在柔美的肩，从里向外沁着些嫣红。她多了几分信心，对着镜中人紧张忐忑地抿出个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鼓足勇气，搁下酒杯，深口气，起向她走去。

扔给他的粉笔儿，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用余光观察女孩儿的反应。在瞧见少女上扬的嘴角时，他总是匆匆垂眸，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，他的角也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晚聚餐时，阿列克谢坐在桌前，目光穿过人群，遥遥望向餐厅对面。美丽的东方少女总是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，微笑着认真聆听每个人说的话，恬静娴雅，好似灵般驻足林间的小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