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6.心疼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劳二位，帮忙查验池州三县、昌州四县、信州两县兵房与hu房账本文册，特别留心世宗朝最后那几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杜聿清晰说出要求时，他坐姿端正，中气虽稍嫌不足，可却也绝对不是过去三日那般无法对她开口多说几句的虚弱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下她可确定了，他正是刻意避开同她交谈。

        察觉到这点的崔凝脸色一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杜聿，要查账，你这厅里是不是少了个人？”温斐然四chu1张望，“你在舒县时的那心腹账房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见杜聿与宋瑾明同时朝崔凝的方向望去，温斐然先是不明所以，好不容易恍然大悟的那瞬间，双目迅速瞪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崔凝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低声解释，“刚到舒县的时候，县衙里的帐目不清不楚的，他又忙着修堤，我就花点时日把账给理清了??久而久之，县里的账我若得闲便会细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说着，崔凝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神里掺杂了一丝黯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遥远的明州，杜令君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便是发妻，而她肯亲自替他看账，最初也仅仅是盼着他能早点回房歇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他天还没亮便得出去巡堤，在堤防chu1好不容易能歇息，却还常有下吏去寻令君指示，事事仰赖他决断，夜里回来还得chu1置县务。这些事她都帮不上忙，唯有看账这事她擅长，且真替他看了也不会有人发现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年，她知易承渊的死讯，也失去了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丈夫陪在自己shen边，安抚她的不安，抱紧她的悲伤。

        被噩梦惊醒的夜里，无论他白日有多累，在她冒着冷汗惊醒后的片刻，总会有个温nuan怀抱包围自己，一直到她重新入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懂开口哄她，只会低声唤阿凝，轻柔吻去她眼旁的泪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的她，是真心想同他终老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明州日子不如淮京安稳舒适，却踏实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，回到京城没多久就变了天，夫妻二人再不复以往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的她只想着要拿到他的放妻书，不愿多耽误彼此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年夫妻之情，如同黄粱一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多看杜聿一眼，垂首理出账册，摆正算盘端起纸笔开始查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斐然似乎觉得很新鲜，坐得离崔凝越来越近，要细看她手上文书，同她研究账目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她与温斐然在账上交谈越来越多，她也坐得离丈夫渐远。

        杜聿审视手上文册，神情专注，只是偶尔会对着她微微发怔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鲜活的妻子，他思念半年，想到仅要一个相似shen影从眼前闪过，每回都能令自己尝到肝chang寸断的滋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真回到她shen边，坐得离她这样近，却只感觉陌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要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两人对面，宋瑾明自然留意到她的疏离，再抬眸扫过面无表情的杜聿，心想这段姻缘终究只是镜花水月，一旦正主活着回到她shen边，这替代品就得往墙边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接下来的一幕，却令宋瑾明思绪顿停。

        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崔凝当然是低tou不语，顺理成章躲开shen侧丈夫时不时的无声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他不愿同她好好谈，也行，她连个眼神都不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反正眼下这局势，易承渊那儿也不急了，她就慢慢思考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写出放妻书。看皇帝这等行事zuo法，杜聿说他手上有保命符应是真的，所以――

        眼角余光不经意hua过shen旁杜聿正写字的右手时，崔凝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杜聿的字变得半点不若从前那般龙飞凤舞，竟没有一个笔画是写到位的，纵不纵、横不横，撇得也乱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