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心下忽觉好笑。先帝因幼女入嗣，即位之初为稳固皇位本就诛杀了好几位兄姐，而今皇城司使是先同乐长公主长女，同乐长公主避过了先帝时候事变，得了个寿终正寝，长女如今却密谋事变……想来这一系也只得尽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锵”的一声，一支长箭钉入玉阶，正好便是皇帝先前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调虎离山之计。”皇帝嗤笑了一声，“先帝最后那点残迹，今日竟毁于她亲兄之手，好啊……”她佩上弓箭长剑登上玉阶，见栖梧外朱琼已陈兵列阵肃穆而待，朗声：“火光已起，白虎告破。舅甥龃龉本我家事，不当扰于外人；如今乱臣惑众，庙不安，故托众位匡扶拱卫。今夜执戟面南于阶前者，尽是我朝忠义之良，清正法统、扶宗庙之要务，当即重托于诸位，待来日明镜高悬时候，朕自当竭力以报今夜诸位之勇毅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宣政殿两侧廊下灯全灭了，墨黑阴影烈地积在雕栏之后。待仔细看时，才能见这阴影里人攒动，原来是伏在廊下的金吾卫兵士。数百卫士静伏廊下，几缕夜风拂过，只留下功能轻微的摇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站在栖梧后殿，只望着北苑火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唯独怕烧。殿皆是木构，若火把坠落点燃室，只怕轻易便教人混水摸鱼了去。皇帝定了定神，抬脚迈下丹陛。法兰切斯卡忙跟上步子，叫人退入殿中，护着皇帝往前线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天子诏令传来，他们已在前朝候命半个时辰有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襄王大骂，策迈上玉阶直皇帝：“我现在就取你命告先帝之灵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舅舅！舅舅不知何故夜入门放火烧，天家龃龉羞于为外人，夜闯门不合规矩，还请舅舅回府去吧。”皇帝朗声，“朕不愿与至亲见刀枪，快些收兵回府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再等会。”燕王一抬手，贴着门板听外间喊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景漱瑶！你弑君杀母，安能稳坐栖梧？弑君不忠，杀母不孝，杀宗室不仁，囚禁兄长不义，你有何脸面忝居帝位！天降大涝，路散疫病，就是对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篡权夺位的警示！我等今日便替天行，为先帝肃清门！景泓碧！枉你为我家长女，却不分黑白笃信这不忠不孝德昏君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至于皇城司与金吾卫的兵……东家是吃饭，西家也是吃饭，自然是谁许利多就是谁，争来斗去，这些人眼里还不是景氏族亲阋墙谇帚。

        寒光一闪，襄王手中长枪舞出车轮似的残影，直皇帝脖颈而来。

所，栖梧。

        丹陛之下，玄甲齐整，皇帝仪仗率先一振大旗，朱琼率先单膝跪下：“臣等惶恐！沐天子之恩，自当鞠躬尽瘁以报之，此本分也！”她为右卫将军，表态之后全军单膝而跪应声附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话音刚落，便猛然被法兰切斯卡扯得子一歪。

        忽而火光煌煌，东华、西华两门破开，皇城司兵当先自西冲入，襄王所领王府府兵略后片刻，两相往后三夹击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舅舅此言差矣。”燕王骑不，只得手忙脚乱抵挡襄王长枪，“陛下乃先帝御笔亲封的太子，先帝驾崩陛下即位乃是顺应天地常的理，舅舅旁支亲王，却纠集了这许多郡君县主意图扰乱朝纲，毁我宗庙法统，陛下不忍见

        凤仪门大开，又是数百箭石自凤仪门城楼如雨如瀑飞坠而下，数百禁卫迅速散开，自后背围杀起皇城司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箭！”朱琼高呼一声，立时箭如墨雨，铺满上空隙。

        种种大罪，般般檄文，不过是一层巧的面纱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嘈杂。人声声打杀声此起彼伏。燕王透着门往外瞟了一眼，宣政殿内仍旧黑黢黢没半点火光――襄王的人只对准了皇帝而去，并无人效法前朝先行夺门。他深一口气，才一挥手令人自文华殿而出，冲破凤仪门：“襄王谋反，我等左金吾卫众人奉命勤王保驾，诛杀乱臣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一声高呼，底下皇城司同各个公主府兵也连声附和：“思齐太子独子同光郡王乃是正统所在，你却无故幽禁，早已不顾血亲之实了，还在这说什么不愿见刀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北苑是先帝芳所在，建造时候靡费甚巨，乃至耗尽了内帑私藏，里花木石林造景俱遵八卦方位奇门遁甲之术，景致无一不巧繁复，算得上先帝心血。她即位后只叫停了修筑工事，不曾想过拆毁，却没想着这么一座殿竟毁于今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后三地势高于，墙高筑，地利稳便，若要行刺天子便只得攻破日、月华、清越三门中一门。皇帝立丹陛正中，衣袂飘飘，翠华摇摇，毫无躲闪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襄王一回见燕王驾立于军中，一下回一枪：“你们兄妹狼狈为，是我景氏之耻！景渡顼！你为先帝长子却不思反正，只顾与这人沆瀣一气，恬不知耻，何德何能当宗室之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……”副将轻声唤。隔离开前朝后的凤仪门那已经喊杀震天，人心躁动，为左金吾卫大将军的燕王却仍旧在此陈兵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