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平静地命令侍女把重伤的千机抬上车，平静地给千机上药包扎，平静地像来时一样，在牧原的护送下离开皇，赶到江边，登上官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有一条没得商量，”他收起这几日漫不经心的伪装，加重语气，表情骇人得像是要和仇人拼命，“他必须把我娘子和她的亲人、仆，一个不剩地、全须全尾地送回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宝嫦用力压着千机的伤口，冷漠地打断陆恒的话：“陆大人还没说完吗？千机的血都快干了。你既然知自己认错了人，就该速速放我们离去，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疯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临开船时，牧原避开众人耳目，独自走进江宝嫦所住的船舱，把一个绘满异域花纹的木匣递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，他舍弃所有机心，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肋暴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悄悄地哭了。

牧原和几个禁卫军合力抱住腰，强行和遍鳞伤的千机分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居士，这是殿下为他的夫人准备的礼物，请你代为转交。”牧原怎么都看不出面前的女居士和弟妹有什么共通之，对陆恒的话半信半疑，却没有出任何异色，拱手告退，“在下就送到这里了，居士慢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还有最后几句话，你让我说完。”陆恒勾起角，笑得苦涩又绝望，“你回去告诉三殿下，我提的那几个条件都可以商量――倘若他不想给我亲王的位置，给个侯爵或者伯爵也行；舍不得辽东的土地，换两个收成不错、民风淳朴的城镇也行；担心我拥兵自重，可以把私兵的人数限制在一万，甚至几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怕稍有迟疑，便会铸成大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……是我认错了人，举止狂乱，唐突了居士。”他闭了闭眼睛，再睁开时，眼珠已经失去光泽，面容也像金纸一样毫无血色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宝嫦微微颔首，目送他出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宝嫦平静地合上盖子，和衣躺在床上，侧面向半开的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把我们在汴京安的小家重新收拾了一遍，金戈问了许多工匠，终于雕出一对比原来还大的石狮子，花畦我亲手松了土，赶在春末撒下许多花种……可是，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在，今年的花开得并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接下来的话语变得颠三倒四，让人云里雾里：“我不是故意不回京的，我没想到金莲军会打过来……再说，我之前向她承诺过，一定要给她挣个诰命，当时圣上被俘，边关危急，我要是当了逃兵，她还怎么有脸见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拿出帕子捂住朱，双肩剧烈颤抖，这种失控的颤栗逐渐蔓延全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宝嫦沉默片刻，：“好，我会把陆大人的话，如实转告给三殿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打开匣子，看到里面装着那几个番使臣献上的香料，气味独特，稀世难寻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天色已晚，官船驶离码，随着江水上下摇，击碎残月，撞散疏星，也不回地朝对岸冲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剑穗在打仗的时候丢了，剑也丢了……我后来换过好几把剑，总是不趁手，都没她送的合适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给我松手！开！”陆恒挣开众人，捂着剧痛难忍的口，定定地看了江宝嫦一会儿，见她始终没有抬，惨笑出声，扔掉手里的剑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宝嫦接住千机，拿出帕子为她止血，怒：“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？你打算出尔反尔，斩杀我们这些使臣，向三殿下宣战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伴随着“呛啷”一声震响，几滴鲜血从陆恒的口中溢出，“滴滴答答”落在他脚下的青砖上。